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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章 最后的黑暗
2044年12月31日，上海聚变实验室的地下控制中心笼罩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。主控台上方的全息时钟显示着23:47:32，红色的数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。这是"金乌"装置第七十三次点火试验前的最后倒计时。
林默站在观察窗前，透过三层防辐射玻璃注视着下方的环形装置。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揣着已经皱巴巴的辞职信，那是他准备在今晚试验失败后提交的。三十七年的研究生涯，二十三次理论突破，七十三次实验失败——这些数字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。
"温度场稳定在1.2亿度，磁场约束参数达到理论值的98.7%。"首席工程师赵岩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林默没有回应。他的目光落在环形装置中央那个直径不足三毫米的氘氚燃料球上。这颗价值相当于一座小型城市的燃料球将在十三分钟后被192束激光同时轰击，产生比太阳核心还要高的温度和压力。
"林教授，您应该去主控室。"年轻的助手小声提醒道。
林默摇了摇头。他喜欢这个观察角度，从这里可以同时看到装置和监控屏幕。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参数曲线，其中一条代表等离子体稳定性的蓝色曲线正在危险区域边缘徘徊。
"第七十二次失败是因为磁场波动导致等离子体逃逸。"林默自言自语道，"这次我们增加了主动反馈系统，但代价是能量损耗增加了15%。"
23:52:18，实验室主任王立群走进观察室。这位六十岁的物理学家脸上带着疲惫的微笑："林教授，国际能源署的代表团已经到了。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次拨款前的观察。"
林默冷笑一声："告诉他们，要么再给一年时间，要么现在就关掉反应堆。没有第三条路。"
王立群叹了口气："你知道现在的情况。石油储备只够全球使用八年，煤炭十年，铀矿十五年。各国政府已经等不起了。"
倒计时进入最后五分钟。主控室里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。林默注意到燃料注入系统的压力读数出现了微小波动，但很快恢复正常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辞职信。
"激光系统预热完成，能量达到设计值99.3%。"赵岩报告道。
23:59:30，全球十七个观测站的科学家通过量子通讯网络接入实验。林默看到屏幕上闪过东京、柏林、波士顿等地的实时画面。人类文明的命运将在三十秒后迎来转折点。
"十秒倒计时开始。"主控电脑的合成女声响起。
林默闭上眼睛。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话："能源不是技术问题，是物理问题。如果聚变真的可行，宇宙中应该到处都是高等文明才对。"
"五、四、三..."
林默突然睁开眼睛。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——如果父亲是对的怎么办？如果可控核聚变真的存在某种根本性的物理限制...
"二、一，点火。"
192束激光同时击中燃料球，监控屏幕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充满。等离子体温度曲线直线上升，突破了1.5亿度大关。主控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。
但林默死死盯着稳定性参数。那条蓝色曲线开始剧烈震荡，幅度远超安全阈值。
"磁场波动超出预期！"赵岩大喊，"启动主动抑制系统！"
屏幕上，代表抑制系统功率的绿色条急速下降。林默的心沉了下去——能量储备不够了。
"等离子体正在逃逸！温度下降！"
欢呼声戛然而止。监控画面中，环形装置内部爆发出耀眼的闪光，随后迅速暗淡下来。主控电脑冷静地宣布："试验终止。约束失败。总能量输出0.17MJ，输入能量192MJ。"
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实验室。林默看到王立群瘫坐在椅子上，国际能源署的代表们摇头离开。第七十三次失败，和之前七十二次一样彻底。
林默掏出辞职信，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脚步。他再次看向观察窗下的装置，那个耗费了人类三十年心血和数万亿资金的庞然大物。在那一刻，他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"不是技术问题。"他轻声说，"是物理法则本身在阻止我们。"
窗外，2045年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。林默将辞职信撕得粉碎。他知道明天还会继续，人类会继续撞击这堵看不见的墙，直到要么突破，要么毁灭。